太子未婚夫将我丢在城外被敌军凌辱那日，我身无寸缕的抱着一个木盒子跪在城门下。
我打开木盒子，然后流着泪大喊。
“这丹书铁券我不要了，请把我的兄长还给我。”
守卫闻声跑出，满脸诧异。
然而当他看清我手中的牌匾时，瞬间倒吸一口凉气。
饶是守城多年，也从未见过如此多的御赐功勋。
兄长曾说过，这些丹书铁券是我们全家的骄傲，是无上的荣誉，可现在我不想要荣誉了。
只因大婚当天，女将军想看一夫当关之勇，太子未婚夫就命令我的兄长一人对战百万敌军，斩首十万不死不归。
我一身大红嫁衣在顾云的面前跪了整整三个时辰，他却依旧不愿打开城门。
最终，兄长万箭穿心倒在我的眼前。
我哭得撕心裂肺，却看到一袭嫁衣的孟妍挽着太子未婚夫走上来。
“箫小姐，今夜婚宴，记得来喝喜酒。”
顾云下令，婚宴照旧，只是新娘却由我换成了他的小青梅孟妍。
闻声我麻木的从长阶上起身，转身离去。
没人知道，这次一别，便是天人永隔。
1
战事吃紧，敌军在我方的步步紧逼下退回了边境。
我捧着兄长骨坛回到将军府，刚到门口，我听到了孟妍的声音。
她是太子钦点的女将军。
自两年前孟妍成为兄长副将的那日，顾云就常以商讨军中事务的名义来边境寻她。
无论是酷暑还是雨雪，就算河水已经漫过石桥，都不能阻止他对孟妍与国家大事的“讨论”。
刚开始我还为此感到恼怒，可顾云却说让我端正自己的位置。
他说：“开疆拓土，享福的是你这个无所事事的太子妃。”
后来我再说，顾云便直接几日不归，通宵宿在军帐之中，直到我服软向他道歉。
那个时候我还对他有所爱慕，安慰自己不过是想得太多。
可是结果呢？我手中的骨坛就是最好的印证。
我与太子大婚，太子却请旨来战火不断的山海关，说是体谅我兄长常年受关，抵御匈奴，不好返京。
只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，我的大婚却成了我最后一个至亲之人的葬礼。
而被誉为少年战神的兄长，怎么也没有想到。
我萧家三代忠良，皆战死沙场。
唯有他，以这种最可笑的方式落幕。
进门的那刻，我刚好看见了顾云的手正摩挲着孟妍的腰身，吻的难舍难分。
烛光映的孟妍面色绯红，似是喝了不少酒，身子贴着顾云往他怀里蹭。
“阿云！要我！”似睁非睁的双眸，犹如哀求的低语中透露着无尽的媚意。
看到我的进来，顾云先是看了一眼我手中的骨坛，旋即轻推开忽然瘫下的孟妍，并把她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塌上。
最后还为其在垫了靠枕。
“看来战神也是人，死起来，倒也挺快的。”
顾云挑了挑眉，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，盯着我，语气看似安慰却透着十足的不耐：“还在生气？好，那孤告诉你孤错了，可以了么？”
我看着他，怒极反笑。
今日兄长带兵出城，如果战事顺利，今夜便能凯旋归来喝上我的喜酒。
不负众望，兄长首战便斩了敌方单于的头颅当做贺礼。
可归来之际，孟妍却说，萧将军可以以一挡百，那就为太子取来一万敌军的人头当做我的贺礼再开城门，然后继续置办婚宴。
现在兄长真如他所愿死了，他却用这种口气，说他错了。
本来……
今天应该是我最开心的日子，我以为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嫁给自己的心上人，还想在这个日子给他一个巨大的惊喜。
皇室子嗣本就稀薄，时至今日也只留下了顾云。
顾云最大的愿望不是什么万古流芳。
而是想要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。
为此太后终日里烧香抄经，甚至不惜日日身着素衣青灯古佛。
而我，兴许是这些年来施粥救人积下的德。
我怀上了顾云的孩子，御医开的单子就在我的口袋里。
可看着这张脸，我只觉得恶心。
我平静的说出了那句：“顾云，我们分开吧。”
我对上他猛然怔住的目光一字一句的说道：“从此之后一别两宽，生死不见。”
从兄长离我而去的那一刻，我对他的爱已经彻底消失，本来还看在太后老人家对我万分宠溺的份儿上，我今晚只想悄然离去。
可现在，顾云已经触碰到了我的底线。
“孤认错还不成，难道要孤跪下来磕头谢罪吗？”
我的手被顾云激动的攥住。
他冷冷盯着我，一如要求我为参加今晚的婚宴那样：“弄清楚你自己的位置，箫素素。”
我不想理会他，将手抽回后，只想收拾好兄长的遗物。
然后赶紧离开这对狗男女。
此时站在一旁的孟妍心思一转，目光落到了我手中沾血的骨坛上。
眼中先是疑惑：“嗯？你手上抱着的，是箫将军吗？”
“怎么就这样走了呢？抱歉啊箫小姐，本将身在军中，不似你们闺中的女儿家那般心细。”
她继续向着顾云撒娇道：“阿云，我看这坛子不错，前些日子我养的那条土狗死了，你看能不能让箫小姐舍给我，我想用箫将军的骨坛，好不好？”
我难以置信的看着孟妍。
顾云却直接动手来抢我的坛子。
“拿来。”
“这坛子用来装狗正合适。”
顾云的力气很大，眼见兄长的骨灰坛就要被他夺走，来装那所为的“土狗”。
情急之下，我不管不顾的一口咬在顾云的胳膊上。
腥甜味瞬间占满了口腔，恶心的直让我想吐。
“贱人！”顾云面色狰狞的将巴掌甩到了我的脸上。
被打倒的那刻，我只顾着将骨灰盒死死的护在怀里。
脑袋直接嗑在了桌案上。
“阿云！”
孟妍紧张的拿起顾云的手看了又看，旋即不满的看着我：“箫小姐你咬他做什么，不过是一条狗你也要计较，难道你怕太子阿云不会为兄长请功吗？”
“再说死人哪有活人重要，阿云都能为一只狗操办后事，更何况是为了你呢？”
我抱着兄长的骨坛，扶着身后的柱子站了起来。
血水从我的脖颈滑落，染了一身。
兄长生前很疼爱我。
可要说能够在他心里最疼爱的，就是眼前的顾云。
只因为，在兄长心中，顾云不仅是从小长大的兄弟，更是君，是我们萧家未来要敬忠的对象。
“在乎我？在乎我就可以在我原本的大喜日子上，将我的兄长困与城外，被万箭穿心而死？！
“在乎我！就可以害死我兄长以后，一副知道了我错的样子后，将自幼的婚约作废，换成其他人？！”
“顾云！你别忘了，当初你在战场上被困，是我兄长一人突围将你救起！”
“是他！”
这一刻，我指着顾云，声嘶力竭“是我兄长！用了半条命！将你从阎王手里救回的啊。”
“现在我只想离开，你们给我让开！”
“住口！”
顾云怒吼着冲到我的面前，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，将我按在墙上。
强大的窒息感让我喘不过气，可让我彻底窒息的，却是顾云低吼出的回答。
“箫素素！”
顾云掐着我脖颈的力道更重，五官狰狞：“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你一定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孤吗？”
顾云最后的声音是用牙挤出来的：“离开？谁给你的胆子！孤已经道歉了，为什么！为什么！你还没闹够！。”
窒息的感觉让我的双眼充血，积压着泪水不断往外涌出。
我甚至不敢抬手反抗。
因为我怕，一旦我放手，怀中的兄长就会落在地上。
生前的他，被万箭穿心已经够疼的了。
死后，我希望他不要再疼了。
在我即将窒息而死的时候，孟妍走了过来。
她没有阻止，只是言之凿凿道：“箫小姐，阿云还是爱你的，他与我大婚不过是为了政治，如今你萧家就剩你一个弱女子，唯有和我成亲，才能有武将派支持了！再说了……”
孟妍摸了摸肚子，眼神得意非常，“钦天监早已批命，说你将一生无子，只有我和太子在一起，才能早日怀上皇嗣。”
伴随着我肚子里的一阵抽痛，孟妍嘴角的得意已然压制不住，可她还是看了一眼顾云，故作委屈道：“但阿云和我说了，私下，你才是永远的太子妃。”
“太子心系箫小姐为你思虑良多，我只希望箫小姐能明白殿下的苦心，不要再苦苦相逼。”
顾云听着，伸手一把掐住了我的头发把我从地上扯起来。
“为什么你就不能像妍妍一般体谅我，为什么！”
窒息的感觉一点点将我包围，本就因为撞击而昏沉的头脑几乎要失去意识。
“给妍妍道歉，我答应你，只要你给她道歉，除了公开场合，私下你永远是太子妃。”
就在我快要窒息到濒死时，顾云松开了手，居高临下的看着我，似怜悯，似施舍，更似命令。
怒火骤然冲散了我的理智，从每一个细胞孔中喷发而出。
“顾云！我说了！这太子妃我不稀罕！”
我从头上拔下簪子就向着二人扎了下去。
“我只是想安葬我的兄长，但现在我要你们死！”
在我即将要扎到孟妍的时候，顾云也因为我的举动爆发。
他将孟妍护在身后，一脚便踢到了我的肚子上。
那里有着他心心念念的孩子。
我被直接踹倒在地，剧烈的疼痛让我浑身颤抖，血水从我的双腿间潺潺流出。
只片刻就染红了我的衣衫。
我瘫坐在血泊里，整个身体像是散架一样的剧痛无比。
可更痛的还是肚子，那本孕育着小小生命的地方。
腥甜溢出嘴唇，涌出的泪水模糊了视线。
我抱着兄长的骨灰盒，看着冷冰冰站在远处的顾云，我想站起，却怎么也站不起来。
我颤抖着手，摸向肚子，猛然一大口血吐出，吓的孟妍死死挽住了顾云的胳膊，那柔弱的面庞花容失色，
“箫素素，别给孤做出这副死样子。就是轻轻碰了你一下，吐血给谁看。”
顾云高高在上面色阴沉，暴躁抽出绢布给自己擦鞋。
孟妍红了眼，泪水盈光，无辜地看着我：“殿下！她不会是怀孕了吧，你看，下面流这么多血，好恶心，呕！”
她捂着嘴，弯腰故作干呕。
明明装的那么明显，顾云却紧张的温柔轻拍她地肩膀：“恶心，那就不看。”
他看向我，厌恶的也是分外明显：“她怎么可能怀孕，如果真有了……”
顾云嗤笑一声，“那她还不得让全天下的人知道，然后捏着这点把柄再让孤事事都依着她。”
顾云嘲讽的笑声在房中飘荡开来，“她这个人啊！心思深，见不得别人好。”
话音刚落，腹部一阵绞痛，那是一种钻进皮肤，锥刺骨髓，火烙灵魂的痛，
就好像是体内的每颗神经细胞都被两只小手紧紧攥住，不愿松手。
血液再次从喉中溢出，溅在我胸前的衣襟上。
终于，我看着顾云肆意的笑出声来。
“顾云！你看……这是什么？”我颤抖着手，伸进衣袖，用满是孩儿尸骨化成地血水的手，紧紧的捏住那张御医的单子，将它拿出，递给顾云：“看完这个，我就离开！”
“我祝你们天长地久！”
我颤抖着举着单子。
顾云！你不是最想要孩子吗？
那我就离开前，用这单子化成的的刀狠狠的贯穿他的心脏。
让你知道，皇室你刚才那一脚开始，注定断子绝孙。
“箫素素！！孤没时间陪你玩！”
顾云抢过单子，却没有去看，而是面色狰狞的将它直接揉成纸团。
狠狠的丢在了血泊之中。
“你是听不懂人话吗？我说我快没耐心了！没耐心了！”
他一把揪住我披肩的长发，强行让我头抬起，与他对视。
“我让你把骨坛给孤！孤让你跟孟妍道歉！你还是太子妃！听懂了吗？”
头皮的痛楚几乎要将我的脑袋撕裂，可我咬着牙，满是血丝的双眼狠狠的瞪着眼前的男人。
顾云看向我手中的骨坛，愤怒的声音穿透我的耳膜：“为什么还要抱着！人都死了，你还要用他要挟孤到什么时候！”
“给孤！”
“给我！”
顾云夺走了我怀里的骨坛，我俩同时吼出。
一个极度愤怒，一个歇斯底里的悲愤。
他的手被我的指甲划伤，顾云看了我一眼，眼神骤然阴狠：“好啊！给你！”
他忽的大吼出声，在我瞪大血红的双眼时候，用力将骨坛的盖子打开，用力向屋顶抛出。
“兄长！”我的尖叫着扑了过去，想将兄长的骨灰收在怀中。
可头发却被顾云拉扯着按在地上，听着那些从骨坛中掉出的箭头落在地上的声响。
“放开我，我不能让兄长······”
顾云狠狠一巴掌扇在了我的脸上，他愤怒的嘶吼：“住口！别在这里装了！你不就是想用你兄长的死换取孤更多的施舍吗？”
“好啊！我满足你！”
他将我的头拉到他的身前，另一只手猛然抓起一支箭头，用力的塞进我的嘴里。
“你不是很爱你兄长吗？那你就感受一下他死的时候是怎么疼的啊！”
“他死的时候被这些箭头扎满了全身，穿透了内脏。”
“可他还在支撑着来到城门下，就为了再看你一眼。”
顾云抓着我的头，猛然往地砖上撞去。
“你连这点疼都忍不了，那你凭什么说你爱他！”
“吃啊！让我看到你的敬爱之心，不然这个太子妃你也不要做了！”
我依旧咬着自己的牙不张嘴，顾云便接连将巴掌甩在我的脸上强迫我张口。
他怒吼着：“快啊，不想吃，现在就跟孟妍道歉！然后求孤，说你不想离开，你想留下来做这太子妃！”
痛！整个口腔传来无比的痛。
被顾云拉扯的头颅几乎要被他撕成两半。
布满血丝的双眼看的顾云一愣，瞬间松开了自己的手。
他从没有见过我如此目眦欲裂的模样，大概是真的觉得我要死了。
我剧烈的咳嗽着，爬在地上伸手去收集兄长的骨灰。
忽然，孟妍一把将窗户全部打开。
“阿云，这里太闷了，你肺不太好，我给你通通风。”
孟妍边说着，还将房门完全的推开，任由边关呼啸的寒风灌入。
“不！”我不顾全身的剧痛，冲了上去。
可一瞬间，就将我兄长的骨灰吹散，
仅留下剩许残余的骨片与箭头，在地上随风晃了晃。
“啊！对不起啊箫小姐！我只是担心阿云的肺，所以才开了窗户，没想到会把箫将军给……”
她走了过来，一脚踩在我兄长的骨片上，眨了眨眼，可怜又无辜。
“对不起啊，我把箫将军挫骨扬灰了。”
我被激红了双眼，冲了上去，要和她同归于尽。
“我杀了你！”愤怒在一瞬间将我包裹，死死掐上孟妍的喉咙。
可顾云不会让我如愿。
我又一次摔在了那摊血泊里。
“箫素素，你疯了吗？这太子妃的位置你还真不要了？”
看着我的这番举动，顾云心中的怒火便又是升腾起来。
顾云怒吼着，像一头彻底炸毛的狮子，凶厉而残忍：“如果不要，那你为什么不滚啊！”
我忍不住讥笑出声。
“你是听不懂人话吗？我要走，是你不让我走的啊。”
顾云想冲过来，却被孟妍拉住，他只好指着我，怒吼着。
“箫素素！你怎么要走！你凭什么走！”
“如果你要走，为什么这些年要像条狗一样缠着我的身边，你是贱吗？你要的不就是皇室的身份吗？”
“当年你兄长救孤，不就是知道孤是皇室中人，想用他连屎都不如的命，来换孤的愧疚吗？”
“他做到了，后来人人都要求孤对你好，你凭什么又要走？”
顾云暴怒着，咆哮着。
他眼泪满是不可置信，他不相信我会不要这堂堂太子妃的身份。
明明我是那么爱他。
顾云的脸彻底黑成了锅底。
就算是孟妍劝着他先离开，他也依旧暴怒。
最后还是孟妍说她头疼，才让顾云恢复了理智，马上带她去找太医。
而我，躺在血泊里，全身不知道断了多少根骨头。
下身的血流的不停。
他也视若无睹，
死前，他回过头，冷声道：“别想去皇祖母，不然……”
门被重重关上的那刻。
他回也不回：“别怪我不念最后的情分！”
可惜我已经无力站起，只能冷笑的看着他们离开。
脚步声走远后，我颤抖的捡起兄长的骨片，抱头痛哭。
风从窗户吹进。
那团被血浸湿的单子竟然被吹到了我的脚边。
我颤抖着手，沉沉的，风，又是怎么吹动的？
很快，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，眼皮很重。
我缓缓的瘫躺在血泊里，只感受到心脏跳的越来越慢。
生命在快速的逝去。
死前，我听到了从门口传来的响动。
我以为是顾云，可我眼皮再也撑不住，缓缓的闭上。
可最后的时刻，我竟听到了……
那个为求皇室有香火，虽常伴青灯，却依旧掌控了整个皇权的太后竟出现在了我的面前。
“······素儿！”
下一刻，太后手中的佛串断了。
跳跃的珠子有一颗落在了我脚边，融合着皇家骨血的血泊之中。
这里本是边关，为什么太后会来这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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